Wednesday, January 24, 2018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2017年堪称"比特币投资元年"。这枚由一连串代码组成的数字货币经历了如火箭加速般的疯狂上涨,价格一度接近不可思议的2万美元,涨幅高达1700%,令北京房价也黯然失色。2018年伊始,比特币又迎来了巨幅震荡,价格回落至1万美元,近乎腰斩。


心情如过山车起落的投资客们,或许会怀念刚刚跨入2017年的那个冬天,彼时一枚比特币的价格不过刚刚超过1千美元。


许多人也许依然没弄清楚比特币或区块链的真实含义,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将其视为通往财务自由的道路,接近90度攀升的红线即真理。在隔海相望的韩国,比特币的交易量甚至超过了股票市场,住在江南区的韩国大妈也纷纷加入"炒币大军"。


这股围绕着数字货币的"淘金热"正在席卷全球,连似遗世独立的冰岛也未能免俗。在一望无际的凯夫拉维克平原,几千台挖矿机正在昼夜运转,争夺所剩无几的"财富"。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冰岛平原上日夜运转的"矿厂"。


过不了多久,个体矿工就被会淘汰


当Helgi Helgason第一次听说"比特币采矿"时,他以为工人们会把袋子接在机器下方,等着它吐出比特币。现在他正在冰岛一间比特币工厂负责看管机器,"对我来说,这依然是一项很奇怪的生意。"


在当地居民眼中尚且陌生的比特币产业,在冰岛已渐成气候。全球最大的比特币公司Bitmain已在冰岛开设分部,并有望扩大业务。排名前三的比特币公司Bitfury,也将操作中心安在了冰岛。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Bitmain曾在内蒙古拥有世界最大的比特币工厂,随着中国政府明确叫停比特币交易,他们不得不转战国外。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目前全球的比特币开采市场已初具雏形,规模最大的前三名公司分别为两家中国公司,Bitmain和DiscusFish,以及Bitfury,他们掌握着全球90%以上的比特币财富。



2009年,日本天才程序员中本聪发表了名为《比特币:一种点对点式的电子现金系统》的文章,比特币正式诞生。中本聪规定全球只发行2100万枚比特币,并设计了奖励规则。


整个过程类似于猜保险箱密码,最先猜对密码的矿工便能获取相对应的比特币。这一通过计算机破解密码,拿到比特币的行为,被形象地比作"挖矿"。



比特币问世之初,随便一台家用电脑便能开挖,轻轻松松便能拥有十多个比特币。根据中本聪制定的规则,比特币产量每四年减半。时至2018年,比特币开采难度已非昔日可比。超过一半的比特币已经面世,挖掘难度每一秒都在递增,与之相对应的,是日渐增多的进场玩家。


有人比喻,这是一项与时间赛跑的游戏。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位于冰岛的比特币公司Genesis内,一名员工正在给矿机贴二维码。


计算机算力越大,猜中密码的概率则越高,这意味着,拥有最精尖设备的玩家才能坚持到最后。


为此,比特币工厂购置了专为"挖矿"定制的计算机及特制芯片,其算力是超级计算机的好几千倍。一旦"挖矿"停止或特币价格崩盘,这些机器将沦为一堆废铜烂铁。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Bitfury工厂昼夜运转的"挖矿机"。


除了设备,最重要的电力成本。此前因扶持高新产业而在电费上大开绿灯的内蒙古,无疑是众多比特币公司心目中的完美矿场。而随着中国政府的绿灯转红,骤然增加的电力成本,使野心勃勃的投资者又将目光投向了北欧。


"过不了多久,个体矿工被会淘汰",BitMine的发言人说道,"挖矿工厂会增加,它们都将搬去冰岛。"


冰岛拥有最完美的开采条件


穿越凯夫拉维克广阔的熔岩平原,经过一道强化门,一栋毫不起眼的黄色建筑便会映入眼帘。再通过五个由防弹玻璃建成的安检口,就能进入当地一家比特币工厂的操作中心。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一家位于冰岛凯夫拉维克的比特币工厂入口处写着"未经许可,不得进入"。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工厂内景。


与冰岛静寂的调性大相庭径的,是厂房里正嗡嗡作响的上百台挖矿机,以及地板上的通风口持续不断地喷出冷气。"这些计算机其实就是印钞机,我们绝不能让别人得到它们",比特币工厂Cloud Hashing的创始人Emmanuel Abiodun说道。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Bitmain公司的矿机。


冰岛廉价的地热资源,寒冷的气候和稳定的网络连接,均完美地符合了所有开采比特币的条件。


首先,冰岛拥有100%可再生的地热能源,透过地热发电能产生的大量廉价电能,大幅降低了计算机的运作成本。尽管如此,比特币工厂的能源消耗量依然惊人。Genesis公司的CEO表示,他们可能是冰岛最大的能源消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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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岛的地热钻孔房。Lydur Skulason


此外,寒冷的气候还是矿机的"天然冷却剂"。矿机在昼夜运作时产生大量热量。为了防止机身过热,机器报废,冰冷的极地空气被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房间,这又为商人们省去了冷却系统的开支。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粒子滤波器(右)将滤去灰尘的冰岛空气输入房间,以冷却滚烫的矿机(左)。


最重要的是,冰岛政府对待比特币的态度更加宽松。尽管冰岛明令禁止在本国进行比特币交易,但并没有阻止它成为挖矿中心。甚至于,比特币工厂提供的税收及就业机会,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当地的经济困境。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Genesis公司外景 。


"冰岛拥有最完美的比特币开采条件,但这绝不是一个舒适的工作场所",Genesis的一名员工描述道,"工作间里的机器24小时不间断地发出巨大噪音,就像在机场听着飞机发动机的轰鸣。"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性能与噪音同样强大的矿机。


在工作间呆上一段时间,便能获得"冰火两重天"的独特体验。矿机产生的热量使热通道内的温度高达4、50摄氏度,仿佛身处炼狱;而通风口源源不断输入的极地空气,又使整个房间冷如冰窖,"不带手套,甚至连鼠标也无法点击。"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Genesis公司内景,上千台矿机正在同时运转。


抛弃体面的工作环境,这些"拓荒者们"似乎正孤注一掷地将精力和金钱投入到这项风险系数极高的产业里。Emmanuel Abiodun便是其中之一,他是比特币工厂Cloud Hashing的创始人,工厂建在了冰岛。


Abiodun早年是伦敦汇丰银行的程序员,收入优渥。2010年第一次听说比特币,Abiodun认为这纯粹是一场骗局。到了2013年,比特币价格一路水涨船高,Abiodun心动了,他开始通过家用电脑挖掘比特币,甚至差点被怀孕的妻子赶出家门——电脑发出的噪音和热量令妻子无法正常休息。


Abiodun很快从挖矿中赚到了第一桶金,他的朋友也参与进来。Abiodun用这笔钱买了专业矿机,在堪萨斯城创立了自己的数据中心。每日的收益将会自动划至客户们的云端账户中,公司则保留约20%的利润。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隐藏在深山中的比特币工厂。


Abiodun对比特币的前景信心十足。他坚信,比特币会变成一种崭新的、便利的全球性流通货币,而非仅仅是投机商品。


我吃着牛排,就获得了900%的回报


2017年底,这种乐观情绪在币圈内不断蔓延。就在去年12月,当比特币涨势喜人突破万元大关时,Twitter上的狂欢段子揭露了投资者内心的小小一隅 ——


"你,一名华尔街交易员,埋头苦读金融理论,每周工作100小时,没时间陪家人,还沾沾自喜今年得到了10%的回报;我,一个比特币玩家,读点书,灌灌水,吃着牛排,就获得了900%的回报。"


即便是随之而来的腰斩,也未能打破投资者的厚望。


与比特币玩家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各国金融监管机构紧绷的神经。中国、俄罗斯和韩国已重拳出击,严格监防这种数字货币出现任何苗头。也有一些例外,如日本和波兰,则选择观望甚至鼓励。日本最大金融集团、世界上第二大银行持股公司及日本第二大上市公司——三菱日联已宣布将发行自己的加密货币以及相关的交易所。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2018年1月6日,日本东京一商店贴出海报,宣布可以使用比特币交易。


从中国四川、内蒙古、格鲁吉亚到芬兰,比特币工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属于冰岛的舞台才刚刚揭开帷幕。


为挖比特币,我从内蒙古搬去冰岛


命运的轮盘已经转动,这场数字信息时代开启的巨大赌局,谁也无法预知未来的走向。无论是否真的拥有一枚比特币,都不妨了解一下其背后的技术革新。或许这才是技术爆炸时代,最好的生存方式。

Sunday, January 21, 2018

人工智能对人类社会的真正威胁

北京——你对即将到来的人工智能世界有何担忧?

这一问题的答案常常像是科幻惊悚片的情节。人们担心,人工智能的发展将催生技术史上的"奇点"——也就是人工智能超越人类智力极限,在人类事务领域引发无法想象的革命的时刻。他们想知道,为我们所控制的人工智能,是否会反过来控制我们,实际上把我们变成了赛博人。

这些问题琢磨起来很有意思,但并不紧迫。人们担心的情况即便会发生,也要在千百年之后。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如何从我们最优秀的人工智能工具(例如最近击败了世界上最好的围棋手的谷歌计算机程序),走向"通用"人工智能,即拥有自我意识的计算机程序,可以进行常感推理,获取多个领域的知识,感知、表达和理解情绪等等。

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相反,现有的人工智能产品正以超出大多数人想象的速度得到改进,很有可能让我们的世界发生根本性改变——不一定就是变得更好。它们只是工具,而非某种与人类竞争的智慧形式。但它们将重塑工作的含义和财富的创造方式,引发前所未有的经济不平等,甚至改变全球力量均势。

我们必须把目光转向这些迫在眉睫的挑战。

今天的人工智能是什么?大致来说,它是一种从特定领域(例如贷款偿还记录)获取大量信息,并利用这些信息在特定情况下作出决定(是否贷款给某人),服务于特定目标(让贷方实现利润最大化)的技术。它就好比是打了鸡血——接受了大数据训练——的电子表格程序。执行特定任务时,这些工具的表现可以好于人类。

这种人工智能正拓展至成千上万个领域(不只是贷款),在此过程中,它会让很多工作岗位消失。银行出纳员、客服代表、电话推销员、股票和债券交易员,甚至律师助理和放射科医师,都将逐渐被此类软件取而代之。假以时日,这种技术将会控制自动驾驶汽车、机器人等半自动化和自动化硬件,取代工厂工人、建筑工人、司机、快递员以及其他很多职业的从业者。

不同于工业革命和计算机革命,人工智能革命并不是让特定工作(工匠、使用纸笔和打字机的个人助理)消失,并代之以其他工作(装配线工人、熟练使用计算机的个人助理)。相反,它有可能造成工作岗位的大规模减少——其中大多是低薪岗位,但也会有一些高薪岗位。

这种转变将为开发人工智能以及运用人工智能的企业带来大量利润。想象一下,如果优步(Uber)之类的公司只使用机器人司机,会赚多少钱。想象一下,如果苹果(Apple)不使用人力就把产品生产出来,会有多少盈利。想象一下,如果一家贷款公司无需人力介入便可一年发放3000万笔贷款,会获得多少收益。(碰巧,我的风险投资公司已经投了这样一家贷款公司。)

我们由此将面临两种无法和谐共存的新情况:大量财富集中到极少数人手中,大批人员失业。该做些什么?

其中一种对策是就人工智能并不擅长的任务,对人员进行教育和再培训。人工智能非常不适于从事涉及创造性、规划性和"跨域"思维的工作——比如庭审律师做的事情。但需要这些技能的通常是高薪工作,可能很难让经过再培训的失业工人去做。承载更多希望的是涉及人工智能所缺乏的"人际技能"的工作,比如社会工作者、调酒师、看门人——从事这些职业需要进行细微的人际互动。但这里也有一个问题:一个社会真正需要多少调酒师?

我猜想,大规模失业问题的解决方案会牵涉到"爱心服务工作"。这些工作人工智能做不了,社会需要,又能给人以使命感。例如陪伴老年人去看医生,在孤儿院教书,以及在匿名戒酒会——或者很快就可能出现的匿名戒断虚拟现实会(Virtual Reality Anonymous,面向的是那些沉湎于由计算机生成的模拟世界,对平行世界生活成瘾的人)——当一名协助人。换句话说,今天的志愿者服务工作或许可以在未来变成真正的工作。

其他一些志愿者工作或许薪水更高,也更具专业性,比如富于爱心的医疗服务提供者——充当诊断癌症的人工智能程序的"人机界面"。不管怎样,人们都将可以选择让自己的工作时间比现在短。

谁会为这些工作支付薪水?这时候那些有大量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的领域就该起作用了。在我看来,由人工智能创造的财富有一大部分要不可避免地被转移给那些因之失去工作的人。看起来,这一点似乎只有通过实行增加政府开支的凯恩斯经济政策才能做到,而政府开支的增加或许可以通过对有钱的公司征税实现。

至于这种社会福利将是什么形态,我会赞成提供一种有条件的普遍基本收入:也就是给有财务需求的人提供的福利,条件是他们要么显示出接受培训、以便让自己有受雇资格的努力,要么承诺做一定时长的志愿"爱心服务"。

要给这些福利提供资金,势必要提高税率。政府不仅必须给大多数人的生活和工作提供补贴;还必须填补此前从受雇个体那里征收的个人税收的损失。

这会给人工智能带来最终、或许也是最重大的挑战。我设想的凯恩斯政策方案在美国和中国或许是可行的,这两个国家会有足够多成功的人工智能企业来通过税收资助福利措施。但其他国家呢?

它们将面临两个难以克服的问题。第一,由人工智能创造的大部分财富将流向美国和中国。人工智能是一个强者更强的行业:你获得的数据越多,产品就会越好;产品越好,收集的数据越多;数据越多,就能吸引更多人才;人才越多,产品也会越好。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美国和中国已经积聚了足够多的人才、市场份额和数据来启动这个循环。

比如,以市值论,中国语音识别公司科大讯飞,以及旷视科技和商汤科技等几家中国面部识别公司已经成为所在行业的领导者。美国则引领着自驾车的发展,由谷歌、特斯拉(Tesla)和优步等公司占据领先地位。至于消费者互联网市场,有七家美国或中国公司——谷歌、Facebook、微软(Microsoft)、亚马逊(Amazon)、百度、阿里巴巴和腾讯——在大量运用人工智能,并扩展它们在其他国家的业务,基本已经占领了这些人工智能市场。看起来,美国的公司将主导发达国家市场和一些发展中国家市场,而中国企业将在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市场获胜。

中国和美国之外的许多国家面临的另一个挑战是,人口在增加,尤其是发展中世界。尽管不断增长的庞大人口也可以成为经济资本(就像中国和印度最近几十年的情况),但在人工智能时代,它会成为一个经济责任,因为这些人口会构成大多数的失业工人,而不是多产的员工。

所以如果大多数国家无法从利润极高的人工智能企业征税来补贴自己的工人,它们还有什么选择呢?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除非它们愿意让民众陷入贫困,否则就必须与供应最多人工智能软件的国家——中国或美国——谈判,最终成为这个国家的经济依赖者,以允许"母"国的人工智能企业继续从依赖国的用户身上获利,来换取福利补贴。这样的经济安排将重塑现有的地缘政治联盟。

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开始考虑如何将日渐临近的、由人工智能加大的贫富差距最小化,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与国之间的。要么就得把这件事看得更乐观一些:人工智能给我们提供一个在全球范围内重新思考经济不平等的机会。这些挑战太过广泛,任何国家都无法将自己孤立起来,独自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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