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全民：俄罗斯对乌克兰将欲何为？ [feedly]

这些在乌克兰辛菲罗波尔国际机场外巡逻的军人是谁？俄罗斯人？还是在克里米亚的俄罗斯武装分子？推上有人根据军服和装备判断是俄罗斯军人。即便不是俄军现役也在俄军待过，看拿枪的姿势就知道。

俄罗斯塔斯社说，新的乌克兰政府想要推翻前政府与俄罗斯签订的协议，试图将俄罗斯黑海舰队赶出克里米亚。

乌克兰边防警卫部队证实，数10架俄罗斯军事直升机从俄罗斯境内飞入乌克兰克里米亚上空。同时也确认俄罗斯军人已经控制俄罗斯与乌克兰塞瓦斯托波尔（Sevastopol）边境地区。

乌克兰塞瓦斯托波尔（Sevastopol）北部地区出现俄罗斯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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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乌克兰国内局势剧烈动荡、奉行亲俄路线的总统亚努科维奇被推翻，乌克兰临时政府尚未组建完成的关头，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从索契冬奥会抽身后，终于开始对乌克兰政局的突变作出强烈反应。2月26日，普京命令俄军西部军区、中央军区和黑海舰队的所属部队，自当日日14时起进入戒备状态，进行突击战斗准备测试。并从2月26日至3月3日期间，组织15万官兵、90架飞机、880辆坦克和80艘军舰分两个阶段举行数场大规模的军演。

尽管俄国防部长绍伊古外交辞令式地宣称 "在很大程度上，这些演练完全与乌克兰局势无关"。但世人皆知，普京舞剑，意在乌克兰。因而，全世界都在紧张地注视着俄罗斯的下一步举动。

那么，俄军对乌克兰剑拔弩张究竞意欲何为？ 根据俄乌两国当前的政治局势和周边情况，笔者认为，俄罗斯的战略意图不外乎以下几种可能。

其一，保卫黑海舰队的安全，巩固俄罗斯楔入乌克兰的战略支点。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与乌克兰两国按照81.7%和18.3%的比例共同瓜分了原苏军黑海舰队的人员和装备，而且俄罗斯分得的黑海舰队将继续租赁驻扎在乌克兰克里米亚海岸的塞瓦斯托波尔市。

对俄罗斯来说，其有60%的原油出口是经黑海-地中海运出国门，俄海军经黑海可以进入地中海这一必争之地，并且使黑海舰队与北方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相呼应，牵制北约大部分海军力量。因此，驻扎在乌克兰的黑海舰队是维系俄向黑海乃至地中海拓展力量的战略支点，也是俄罗斯楔入乌克兰体内的一根钉子。出于国家利益的战略考量，俄必然要确保黑海舰队在乌克兰的安全，以确保这一战略支点的稳固。

事实上，在乌克兰政局动荡以来，俄罗斯确实非常关注其黑海舰队的安危。据俄罗斯《独立报》2月25日报道，为保障自身安全，黑海舰队已进入战备状态。俄新社2月26日也援引俄国防部长绍伊古的话说，俄罗斯正在"密切关注克里米亚局势"，采取措施"保证舰队设备、基础设施和军火库的安全" 。为此，俄罗斯不但向两国边境地区调动军队，更向塞瓦斯托波尔增派了一只空降部队，另一只空降部队过几天后将抵达。

但是，客观地讲，俄罗斯楔入乌克兰的这一战略支点本身是非常稳固的，根本就没有受到什么来自乌克兰的现实威胁。

首先，俄黑海舰队租赁驻扎乌克兰塞瓦斯托波尔远未到期。本来，根据俄乌1997年签署的租赁协议，俄黑海舰队要在2017年5月之前撤离塞瓦斯托波尔。但2010年4月亚努科维奇执政时期，俄乌两国重新修订签署了协议，以俄罗斯在原合同价格基础上降价约30%向乌克兰出售天然气为条件，乌克兰同意把俄罗斯黑海舰队在乌境内驻扎的期限延长25年至2042年，并且在该期限届满后双方有权选择是否再延5年。尽管在2010年4月27日乌克兰议会在审议批准这一协议时执政联盟和反对党议员严重冲突，450议席的乌克兰议会当天仅以236票赞成的微弱优势通过。但这项协议毕竟具有国际法的效力，即使将来反对党在乌议会中占据多数席位，也不可能推翻废除这项协议。

其次，俄黑海舰队本身实力强大，乌克兰海军根本不是对手。俄驻乌克兰克里米亚半岛的黑海舰队现有两个舰艇总队，装备有包括潜艇、巡洋舰、驱逐舰、大型登陆舰和导弹快艇在内的约50艘战舰，部署有15架苏-24歼击轰炸机、15架卡-27型直升机，另外还编配有曾参加过两次车臣战争和2008年俄格南奥塞梯战争、战斗力强悍的第810海军陆战旅。相对于俄黑海舰队的强大实力，仅拥有30来艘军舰、60架飞机和直升机的乌克兰海军根本不是其对手。

其二，保护在乌克兰俄罗斯族人的利益。

乌克兰是一个拥有130多个民族的国家。在4555万国民中，乌克兰族占77%，俄罗斯族占17%。在乌克兰境内，俄罗斯族人居住非常集中，尤以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为最。根据2001年乌克兰人口普查的结果，在克里米亚250万人口中， 俄罗斯族占到了58.32%，而乌克兰人才占24.32%。因此，克里米亚亲俄势力强大，俄罗斯出于民族感情和国家利益，也对居住在克里米亚等地的俄罗斯人十分关注。

在乌克兰近期发生政治动荡后，俄罗斯不少高官纷纷到克里米亚同当地社会接触，会晤塞瓦斯托波尔市以及克里米亚议会领导人，了解当地俄罗斯人的境遇。除俄罗斯国家杜马独联体委员会主席斯鲁茨基率领的代表团外，俄上议院联邦委员会的另一个大型代表团也将到达。斯鲁茨基在克里米亚访问时强硬表示，"如果当地俄罗斯居民受欺负，莫斯科不会置之不理"，" 如果需要，我们会采取相应措施捍卫在乌克兰的俄罗斯人利益"。

但是，客观地讲，在克里米亚境内俄罗斯人占有绝对优势，克里米亚是乌克兰唯一享有高度自治权的自治共和国，塞瓦斯托波尔市作为乌克兰的直辖市驻扎着俄罗斯黑海舰队的数万军队，克里米亚的俄罗斯人有强大的靠山，根本不可能受什么"欺负"。如果俄罗斯想以保护在克里米亚的俄罗斯人为由增兵，估计很难找到具体的事实理由。

其三，扶持亚努科维奇重新上台。

自从乌克兰议会2月22日投票决定罢免亚努科维奇总统职务、由议长亚历山大・图尔奇诺夫暂代总统一职、并将于5月25日提前举行总统选举以来，俄罗斯一直表示反对。

2月24日，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联邦委员会（议会上院）主席马特维延科和俄外交部先后表态，对时下控制乌克兰的权力机关的合法性提出质疑，认为亚努科维奇仍是乌克兰的合法总统。

同时，一直逃亡在外的亚努科维奇也认为自己仍然是乌克兰的合法领导人，并宣称议会解除他权力的行为是违法的。亚努科维奇在2月26日对俄罗斯通讯社发表的声明中，要求俄罗斯确保他的人身安全，并表示他决意战斗到底。

目前，亚努科维奇已经逃到了俄罗斯。据国际文传电讯社报道，俄权力机关满足了亚努科维奇提出的保证他个人安全的请求；俄塔社2月27日也报道，被乌克兰议会解除总统职务的亚努科维奇，将于莫斯科时间2月28日17时在俄罗斯西南部城市顿河畔罗斯托夫举行新闻发布会。

在乌克兰议会罢免亚努科维奇、并向其发出国际通缉令的情况下，俄罗斯依然坚持亚努科维奇是合法总统，并向其提供安全庇护，那么俄罗斯会否允许亚努科维奇在俄建立流亡政府，甚或出兵护驾亚努科维奇重返乌克兰总统宝座呢？答案应当是否定的。

首先，乌克兰议会罢免亚努科维奇具有合法程序，并非是什么"政变"。乌克兰议会罢免亚努科维奇和决定对他进行通辑都是按合法程序表决通过的，而且是以压倒性多数投票通过。尽管亚努科维奇是民选总统，但他在国内政治动荡的紧要关头，竞然背着议会和政府机关逃离总统府、"下落不明"， 他的行为已经损害了他的合法性，丧失了担任总统的合法资格。乌克兰议会认定他"无法履行自己的宪法职责"，宣布其"自动丧失职权"确实具有充足的法理依据。

其次，亚努科维奇已经被国内政治势力和国际社会所抛弃。罢免和通辑亚努科维奇的决议只所以能在议会高票通过，表明亚努科维奇在乌国内已经人心丧尽，丧失了包括他所在的地区党多数议员们的支持，不可能在短期内咸鱼翻身。

同时，美国、欧盟等国家业已抛弃亚努科维奇，对乌克兰临时政府表示支持。美国白宫2月24日表示，不再认为亚努科维奇是乌克兰总统；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阿什顿2月24日会见乌克兰议长图尔奇诺夫时表示，欧盟国家公开支持乌克兰；捷克、波兰、匈牙利、斯洛伐克、保加利亚、希腊和罗马尼亚7个欧盟国家的外长，2月24日在布达佩斯就乌克兰局势举行会晤后表示，欢迎乌克兰已经启动的政治进程，支持一切有助于乌稳定以及政治、经济重建的努力；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的高级顾问罗伯特・塞里2月24日在基辅与乌克兰新议长图尔奇诺夫会面时，转达了潘基文对乌全体人民的支持，以及帮助实现一个乌克兰人主导的、包容性执政进程的承诺。而中国外交部发言人也在2月24日表示，中方不干涉乌内政，尊重乌人民根据本国国情自主作出的选择。

上述情况表明，在当前的局势下，俄罗斯出于亚努科维奇在职时对俄乌关系贡献的考虑，肯定会向其提供个人安全庇护。但要支持亚努科维奇在俄成立流亡政府，或者出兵护驾他重返乌克兰总统宝座，则面临不可克服的困难。如果俄罗斯要帮助亚努科维奇咸鱼翻身，就必须大举出兵推翻以议长图尔奇诺夫为代总统的乌克兰临时政府，全面改选乌克兰议会。这不但严重违反国际法、遭到乌克兰军队的强烈抵抗，而且将遭到国际社会的一致反对。

其四，支持克里米亚独立，使里米亚成为第二个南奥塞梯，甚至将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

对乌克兰有着重要战略意义的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曾是前苏联俄罗斯联邦的一部分。1954年，为了庆祝"兄弟的乌克兰与俄罗斯结盟300周年"，在时任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的主导下，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鉴于克里米亚同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经济上有共同性、地域接近、经济和文化关系密切"，通过决议把属于俄罗斯版图的克里米亚半岛作为"恒久友谊的象征"赠给乌克兰。苏联解体后，克里米亚继续成为乌克兰的一部分。但这个以俄罗斯族人为主的地区，始终有不少人对当年赫鲁晓夫把克里米亚半岛"送给"乌克兰心怀不满，存在有希望克里米亚独立甚至并入俄罗斯的分离主义倾向。

在乌克兰近期政局动荡中，克里米亚分离势力重新抬头。近日，克里米亚亲俄罗斯势力不断集会，宣布不承认基辅新政权，并呼吁克里米亚应该并入俄罗斯。2月26日，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议会决定召开特别会议，议长康斯坦丁诺夫称，会议可能讨论克里米亚从乌克兰独立的问题；俄罗斯黑海舰队驻地塞瓦斯托波尔市民在集会上推举了一名俄罗斯富商担任市长，塞瓦斯托波尔地方当局还在城市入口的几条主要公路上设置了岗哨和路障，阻止支持基辅新政权的人士进入； 2月27日凌晨，200名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在首府辛菲罗波尔占领了乌克兰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议会，并在楼上升起俄罗斯国旗；据法新社2月28日报道，又有一群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占领了克里米亚机场。

与此同时，俄罗斯不但提高了黑海舰队的戒备，向两国边境地区调动军队，向塞瓦斯托波尔增派空降部队，俄黑海舰队的一辆装甲车和两辆满载俄军士兵的卡车也"罕见"出现在塞瓦斯托波尔街头。

尽管俄罗斯联邦委员会（议会上院）主席马特维延科2月26日当天对媒体表示，俄罗斯无权、也不会干涉主权国家的内政，俄罗斯武力干涉乌克兰的情况不可能发生。俄罗斯主张乌克兰主权国家的完整性，对于乌克兰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亲俄居民要求加入俄籍问题不提供任何形式的分离主义情绪；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2月26日在与美国国务卿克里进行交谈时也保证，靠近乌克兰边界的俄罗斯大规模军演是早已计划的，跟乌克兰的动荡没有关联。但国际社会普遍担心，俄罗斯可能象2008年8月以保护本国公民利益为借口出兵格鲁吉亚、促使南奥塞梯脱离格鲁吉亚那样出兵乌克兰，使克里米亚成为南奥塞梯第二。

那么，南奥塞梯的一幕会否在克里米亚重演呢？笔者判断，克里米亚确实存在着独立的可能性，但俄罗斯不可能大举出兵克里米亚，很难策动克里米亚独立甚至将其并入俄罗斯。

首先，俄罗斯已经在乌克兰楔入了黑海舰队这颗钉子，建立了稳固的战略支点，克里米亚是否独立都对俄国家利益影响不大。

其次，俄罗斯很难找到出兵格鲁吉亚那样的借口。当年俄罗斯出兵格鲁吉亚，是因为格鲁吉亚首先出兵具有分离倾向的南奥塞梯地区，直接损害了俄罗斯的国家利益。而目前在克里米亚，俄罗斯族人居于强势地位，俄罗斯在克里米亚驻扎黑海舰队也有两国协议的保证。只要乌克兰当局对克里米亚问题不诉诸武力，而是寻求国内政治途径和通过国际社会斡旋解决，俄罗斯就很难找到大举出兵乌克兰的借口。如果俄罗斯一意孤行，必将遭到美欧等国的强烈反对。美国国防部长哈格尔2月26日已经向莫斯科发出警告，不要对乌克兰轻举妄动。

第三，克里米亚谋求独立和并入俄罗斯的政治条件尚不具备。 在克里米亚虽然亲俄势力比较强大，但支持新政权、 主张融入欧洲的力量同样不可小觑。2月25日，克里米亚另一主要政治力量鞑靼人就组织了5千多人在克里米亚议会大楼门外示威，同几百人的亲俄势力的集会相对峙。

乌克兰三位前总统已经发表声明，谴责俄罗斯干涉乌克兰和克里米亚内部事务。就连来自乌克兰地区党的议员车车托夫也对俄罗斯官方媒体表示，他希望俄罗斯议员在政治上能更成熟一些，最好同乌克兰政治事务保持距离，乌克兰的事情应由乌克兰人自己来处理，不要插手乌克兰内政。

第四，乌克兰军队具有相当实力，俄罗斯很难轻易得手。乌克兰目前拥有近30万人的军队，武器装备先进，绝非当年格鲁吉亚那样的半成品军队。虽然在总体实力上俄罗斯军队占有很大优势，但俄罗斯如果想象当年在格鲁吉亚那样，在6天内就使乌克兰屈服是不可能的。

针对俄罗斯可能的举动，乌克兰国内上下特别是乌军已经有所准备。已经就任乌军最高统帅的乌克兰临时总统图尔奇诺夫2月26日对驻扎在塞瓦斯托波尔的俄罗斯黑海舰队军事领导人表明，俄罗斯军队在基地外的任何行动都将被视为是"军事入侵"。

根据上述分析笔者判断，近期俄罗斯大举出兵乌克兰的可能性不大。当前俄罗斯针对乌克兰的一系列军事举动，皆在显示俄罗斯的军事实力，强化俄罗斯在该地区的军事存在，进一步增大对乌克兰的政治和经济影响力，以防止乌克兰新政府完全倒向欧盟、北约，损害俄国家战略利益。

而乌克兰处在俄欧争斗的夹缝之中，在能源等经济命脉上受制于俄，体内又被楔入俄黑海舰队这颗短期内拔不掉的钉子。即使未来组成以反对派人士为主的政府和议会，乌克兰也不可能在外交政策上"一边倒"，只能游移于俄欧之间，以寻求最大的国家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