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August 19, 2014

林达:埃博拉,以及可能失控的世界 [feed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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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达:埃博拉,以及可能失控的世界
// 墙外楼

最近,美国第一个前女国务卿艾尔布赖特,对今日世界作了言简意赅的评论,"这是一个乱局"。她当然指的是俄国介入的乌克兰"内战",击落的民航客机,加沙战事,伊拉克告急,临近的叙利亚内战导致百万难民。国际政治关系中的战争冲突一直是众国关注的焦点,而一个更险的世界危局,正在潜潜并行。埃博拉,把我们看了几十年的危机灾难片,生生演成了现实。

非洲灾区,一群群身着太空服一样的连体防疫服,只有镜片后面似隐似现的眼睛,真是说不出的恐惧。一旦严重到区域封锁,你都要羡慕战争难民可以逃离战区。你走不了,只能眼看自己被死神阴影慢慢笼罩。

两个感染的美国志愿医护人员,正在距离我几十英里的艾默雷大学医院。他们开始使用从烟草蛋白提取的血清治疗,情况出现转机。从埃博拉病毒1976年首次被发现,大批科学家就在寻找疫苗,这个名为Zmapp的血清在政府资助下研发,在有限数量的猴子实验中相当有效。但是人和猴子还是两回事,新药推广到人类使用,是非常谨慎的过程,此药至今并没有被批准用于人类,用在危急病人身上,在美国合法,联合国并不支持。即便可以用于非洲灾民,实验阶段的血清还非常少, 完全不足应付灾情。

说起西非的不卫生,对疾病的无知,这些情况距离我都并不很远。埃博拉是一种出血热。我就在另一种出血热的疫区生活过。那是埃博拉病毒首次被发现的几年前,我生活的小村里突发流行病。我们睡大通铺,紧挨我的一个小伙伴就中招,症状像感冒、高烧。我去给她端碗面条,进屋只看见她从头到尾闷在一床被子里,抖得像筛子。我赶紧去医生家——幸有一对在医学院毕业的医生夫妇,因家庭出身不好被赶到山村定居。我这才得到一点知识:这是出血热,也就是鼠疫,没有特效药,只有保守疗法,就是全靠自身抵抗力。小伙伴扛过去了,小小山村却死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医生的独生子。落户之后一年,我们慢慢才知道,这里不仅有阵发鼠疫,还是90%的结核病区和梅毒病区。可是我们只能稀里糊涂继续过下去。

这次感染埃博拉的两名美国人,其中一名是教会义工。最近读到一个名叫徐俊的华裔美国医生,作为教会义工的援西非故事,看那里的气候环境卫生状况,不会奇怪一些危险病毒会在这里发生和流传,如同超级细菌会在印度发生。西非情况只能说超出想象的糟糕。他是4月19日到几内亚比绍。埃博拉已经蔓延,当时几内亚已经有七十多人死亡,塞内加尔已经关闭和几内亚的边境,他们不听劝阻坚持前往。

他们每年定点去。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治疗过的几百病人,在重见他时,只有两人有微笑算打招呼,其余人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反应。华氏105度高温下,他们被重病折磨,挣扎在死亡线上,没有多余的一丝一毫心力。当地还没有沦陷于埃博拉,徐俊遇到的还是常见病:疟疾、严重腹泻(包括菌痢和出血性腹泻)、各种性病、后期糖尿病、各种严重皮肤病等等,还有特定的非洲病,照徐俊说法"品种繁多"。这个因当地教会而"幸运"每年有医生去义症的地方,所有的病,也都必须积攒拖延到那一年中的短短几天。

而义工人力有限,徐俊从自己的美国病人和教友那里募款有限。他从美国一个慈善机构和一些药厂取得免费药,带来的药品种类数量都有限。"带去两千颗Cipro,一天就发完了"。最后"面对病人渴望的眼睛",不能不给药,有时只能"违心地给一些维生素"。有的开了药方,送药钱让他们去买药,"送出不少现金。我们也知道,大部分的现金,病人不是去买药,而是去买食品。" 那些有幸拿到药的,很可能病没好药就断了。这已经是最幸运的一个点。绝大部分地区连这点救济都没有。教会对非洲的此类慈善行动经年累月,还是杯水车薪,而且情况在恶化。

正如徐俊所说,在非洲,疾病不单是医学问题,更是"社会、环境和政治问题"。政治问题又卡住了社会、环境问题。非洲国家政局动荡,几内亚比绍"一个总统往往一两年就被推翻。我去年来之前六个月,总统就被几个将军不经审问,直接从办公室拉到河边枪毙了,然后重新举行大选。""任何一届总统当务之急是巩固政权和全面捞钱,老百姓的福祉是没人关心的。"全国人均年收入只三百美元。这是成为埃博拉基础的西非。

现在媒体已经在用"失控"形容埃博拉在西非的情况,它还是体液传播,最可怕是哪天出现空气传播的病毒,或者没有克星的超级细菌大面积传播。另外,专家还在担心,这些都可能成为恐怖袭击者有意利用的"武器"。那才是真的全球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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