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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c:我和难民做邻居
// 墙外楼
离我们家只有200米的度假村里马上要被安置进750名难民,我要和难民做邻居。原来的计划是950名,经过一番努力抗争,现在变成750名,和整个村里居民人口差不多。
刚刚经历了巴黎恐袭,布鲁塞尔ISIS老巢围剿,科隆跨年夜九十起对路人袭击的事件,我们都还惊魂未定,还没有整理好心情,马上就在2016年的第二个星期迎来了我们的新邻居–750名叙利亚难民。我们应该以怎样的心情和态度来应对这件事呢?
新年前两个星期信箱里发现一张纸,让我们在12月29日去开动员大会,迎接难民。那天晚上,隆梅尔市最大的会议厅里挤满了人,我们只能站在门口听。群情激愤,有两个人差点冲上讲台和政府官员打起来,但被经验老到的市长大人按住了。
会上说这个最大的难民营只是临时安排,难民最多在这里住3个月,然后离开。马上有人提问,3个月后他们会去哪里,答曰不能确定,目前地方紧张;又问安全如何保障,答曰每天会有2个人24小时在难民营值班。
台下一片骚动,真的是只拿两个工作人员对几百难民么?再问如何按计划在一星期内安排难民孩子上学,到哪个学校,答曰目前不清楚…那真是一个有点让人崩溃的动员大会,不禁让人怀疑政府到底有没有计划。 回到家,唯有默默祈祷战争快点结束,希望难民能尽早回到祖国。
第二天我赴约去Rossette 家,给她拜年。Rossette是我在隆梅尔市多年的好友。她是我见过的非常典型的善良的欧洲人,而且善良是从骨子里出来的。10几年来,她一直在政府部门做志愿者,帮助各种难民。 这次隆梅尔市有个最大的难民营,她又马上去报名当志愿者。
我和她聊起了昨天晚上动员大会的种种,她只是平静得看着我说: "路, 你忘了几个月前那个为逃命惨死在土耳其沙滩上的小男孩儿了么?为什么大家都忘了难民是逃难的人,可怜的人,难道我们不应该帮助他们么?"说得我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甚至为自己的恐惧内疚。
我家离得那么近,难道不应该也去报名做志愿者?难道不应该给他们准备些冬衣么?从那天起,纠结的心情,如影随形。我时时在人性的善良和自私中挣扎,估计大多数隆梅尔市人都和我一样心情。当科隆事件发生后,这道题好像变得更加无解。
2016年终于在雨中到来。通往珍珠沙滩度假村的路上已经开始做各种准备。邻居们通过Whatsapp联系起来,时不时发一些政府信息。但很平静,一切如常。1月11日晚上7点多,在村里居民还在享受晚餐,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一辆白色的大巴车载着第一批40个难民悄悄进入度假村。选择这个时间明显是经过精心安排的。好多难民营都发生过居民拦路的状况,为避免这种风险,政府也是煞费苦心。
1月12日,同样时间又送过来40个人。这个时候,邻居里终于有些人按耐不住了,开始在Whatsapp群里发动串联,他们已经在几天前就去政府申请请愿。1月13日,比利时难民署秘书和内政部长要来度假村视察。村民觉得这是最好请愿时机,一定要让政府明白950人对一个只有700多人的小村来讲实在太多了!打架人手都不够。
也有不同声音出现:站在难民营前面抗议,再傻的难民也会明白他们在这里不受欢迎,这不是逼着他们愤怒,逼他们仇视当地人,逼他们拿附近居民当目标么?我是属于温和派的,我真不愿意看到双方针锋相对。
更何况,我非常担心万一难民营里有几个类似科隆事件里的非人类,只距离200米的我们会不会成为第一攻击目标,我的孩子们怎么办?但是我的各种担心被周围邻居的愤怒彻底淹没,当他们在Whatsapp群里高喊着"Samen zijn wij sterk"(团结就是力量)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被感染了。我也决定一起去请愿,也许那是见证历史的时刻。同时,我赶紧上网去订购了两个胡椒喷雾器……
1月13日,阴雨连绵,气温3摄氏度。我们和难民邻居们也许都在期盼清晨的曙光,可是太阳还是遗忘了这个边陲小镇。站在外面又湿又冷,这种天请愿真是自讨苦吃。难民营门口人还是越聚越多,警车在周围不停巡逻。但其实大家一直保持良好秩序。
我特别佩服欧洲人这一点,不管干什么都保持一种特有的绅士风度,请愿也是默默地。政府官员们终于到达,但也是匆匆而过,没有停留;请愿的人只是打出横幅"Te Veel"(太多),没有一个人冲上去拦住他们,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我们站在外面向里面看,里面的人透过铁门的栅栏向外看,这种对视非常奇怪,互相之间不理解,不信任,不明白,还有惧怕… 里面有几个小伙子一直在微笑着看着我们,这微笑是表示友好,还是无奈的苦笑,抑或是挑衅的嘲笑,铁门外的我们无法明白。
我忽然发现没见到一个妇女或孩子,全是青壮年男子,是妇女和孩子还没有到达么?若是村里忽然多出来几百个青年男子,就算不是难民,也够让人恐慌了,因为这样的雄性激素旺盛的男人完全不在你控制范围之内呀。
据说这次欧洲难民潮中,50%以上都是青壮年男子,我想老弱病残都可能熬不过逃亡的艰辛之旅,很多人出不来,也有人死在路上,剩下的就只能是体魄强健的年轻人了,他们承载了也许是一家人一个民族的希望,长途跋涉来到欧洲大陆。
可是,这样一批年轻人,在自己的国家战火纷飞的时候选择彻底离开是否合理?难道他们不该留在家乡保护自己的女人孩子,保护父母姐妹,守卫自己的家园么?他们这样出来,心中真的没有愧疚?请愿者们说,政府可以把纳税人的钱给老人女人和孩子,但不可以给这些逃兵!我在想,也许这些人的父母爹娘正在战火中祈祷,请收留我的儿子吧…
请愿结束,居委会主席走过来,告诉大家他在难民营内已经和难民署秘书长交谈过,得到了珍珠沙滩难民营只是暂时的承诺,4月底难民会进驻新建的难民营。
我家对门邻居喊道:如果届时他们不走,我们就要组织两千人的大游行,因为政府说话不算数。也有人担心,如果4月底政府不能解决他们的住所,他们可能真得会住大街上,那整个事件就会从一个错误演变成一个灾难!两难! 现在只有等待。我希望我买的胡椒喷雾器一次也不会用到。
国内的亲朋好友都劝我们回国躲一躲,现实不是那么简单,不可能说走就走。而且我们也想在这里和其他比利时人一样坚强面对,小孩子们会在整个事件中成长。关键是我依旧相信我的难民邻居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想向往和平的普通人。
但我们一定也会做好安全措施,村委会也组织了安全讲座,还找来警报系统公司做介绍产品。请亲友们不必过于担心。儿子的学校发来通知,所有的教会学校都已准备好接收难民孩子,利用现有的学校设施,把难民孩子分列一班,尽快帮他们过语言关。
政府也招到了志愿者在度假村里服务。对每个难民除了免费住宿(平均40欧元左右),每天还给他们发15 欧元的补贴,小孩子5欧元补贴。他们可以自由出入,去超市买东西,在难民营自己生火做饭。我们的市长在电视上承诺要把珍珠沙滩度假村做成比利时最舒适的难民营。
最终,大批善良的欧洲人还是选择默默承担起这个责任,就算不公平,就算有风险,就算每天有巨额支出,依旧要承担,颇有点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决绝。
就像我同事说的,我们总不能让他们无家可归,让他们去死吧? 好吧,只能共同承担,希望战争尽早结束,希望和平的阳光普照大地!
最后, 作为一个比利时籍中国人,我自问,下一届大选,我应该选左派,还是右派,或是极右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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